为什么拉丁语、希腊语的语法如此复杂?
语言的语法含义通过两种途径来表达,词法和句法。两者的复杂程度往往是此消彼长的。语法要演化,就可能从侧重于一个方面到另一个方面,无论哪种方向都是常规操作。包括拉丁语和古希腊语在内的所有早期的印欧语,刚好就是处于拥有复杂形态变化的高度屈折语阶段。没有什么特殊原因。
至于复杂的形态变化是怎么形成的。ThomasGivon有句话“今天的词法是昨天的句法”。在语法化的进程中,经由语意语音的变化(通常是虚化,弱化),实词变成语法词,又失去独立性变成词缀,进一步变成屈折词尾。元音受到外部影响发生的伴随性变化,渐渐变成独立承担着表达语法含义的手段。(如在PIE时期形成的Ablaut和日耳曼语自己的Umlaut。)还有通过比如类推,扩展,重新解构等等过程,就可能形成各种形态变化范式。
不只是“古人”的语言会发展出复杂的屈折变化,任何时期的人类语言都有可能如此,语言演化的规律对于“古人”“现代人”“未来人”没什么不同。(假设“未来人”没有大的变异。)何况,人类语言少说也有几万年(到十万年)的历史,区区两三千年前的古代语言跟现代语言相比没有啥特殊性,它们“复杂”不是因为它们“古老”。(我们追溯的所有印欧语的共同祖先,也不过距今五六千年。)不能因为把眼光局限于当前正好处于减少屈折变化趋势下的印欧诸语和汉语的早期历史就断定产生屈折变化是“原始人语言”的专利。即便是印欧语系的历史不乏新的形态变化形成。(屈折变化在波罗的-斯拉夫诸语里保留的相对完好。印欧语从有史以来就在逐渐失去屈折变化?并不尽然,古希腊语和最古老的印度伊朗语的动词屈折变化恐怕就比它们的祖语复杂很多,它们脱离印欧母体后依然在发展和扩张动词屈折。)形态变化的获得在其它语系的语言中也可能占据主要趋势,像现代匈牙利语的形态变化远比所构拟的原始乌拉尔语丰富。还有很多土著语皮钦语的演化就不提了。总之形态变化/屈折形式在世界各地语言里的产生并不局限于“古代”时期。
顺便一提,有些答主,一说起语言的形态变化的产生,就要跟什么原始人采果子啊打猎的扯在一起。。。很牵强。就我所知,语言类型跟生产生活方式没有直接关系。如果不理解动词人称是怎么形成的,不妨看看法语的历史,它从拉丁语继承的变位人称词尾在语音中区别消失殆尽,而原本的由主格代词演变来的代词je/j'tu/t'等失去了独立性,本质上变成了只能依附于动词的词缀。再看芬兰语,它的动词人称词尾跟人称代词之间明显有密切相关性。
如前面所说,用分析形式替代屈折形式也是语言演化的常规操作。具体到拉丁-罗曼语,它的简化主要体现在名词;除了罗马尼亚语,大部分的罗曼语失去了全部的变格。动词则保留了相当的屈折变化,主要变化只是被动态和完成时变成了分析形式,原本的屈折完成时用作简单过去时,而将来时采用新的形态变化(来自于不定式+habere的分析形式)。演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外部因素,可能跟语言的接触有关,随着罗马帝国的扩张,拉丁语扩散到中西欧的广大地域,从而吸收了大量非母语人士,作为成年人的学习者,不善于掌握屈折变化,促使语言产生蜕变,通俗拉丁语兴起,它的各种地方变体继续独立演化形成罗曼诸语。类似的情况也可见于很多通行于大帝国的语言。还有由于受到诺尔斯定居者涌进英格兰的冲击,古英语失去大部分屈折变化。相反,闭塞、文明开化晚的地区的语言往往呈现出相当的语法保守性。
内部因素,通俗拉丁语的一系列音变使其名词格尾开始混淆,为了维持表达的明确性,词序和介词的重要性增加,这样又使得剩下的变格变得多余,终至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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